东北小城里 出了个世界级女排队 发布时间：2024-08-01 21:13 来源：黑龙江网

　　维度新闻记者 王可欣 韩雪

　　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凝视着关键的最后一球，伴随着“砰”的落地声，第20届中国中学生排球联赛（高中组）比赛结果确定，黑龙江铁力一中女排成功卫冕。场上穿着“中国红”队服的姑娘们欢呼着相拥，再一次享受了属于她们的夺冠时刻。

　　铁力市地处黑龙江省中心部位，东枕小兴安岭群山，是伊春市代管的一座县级市。它像依偎在小兴安岭身旁的孩子，沐浴着这片森林带来的静谧和清新。提到铁力这座城市，也许有很多人都感到陌生，但这座人口只有20多万的小城，却隐藏着一支“热血”中学冠军队——铁力一中女排。也是在这座五线小城里，涌动着女排冠军梦，这份执着也感染了铁力市每一个人。

铁力一中女排获第20届中国中学生排球联赛（高中组）冠军

　　6年磨一剑 剑指冠军

　　“人生能得几回冠军呢？”赛后，作为队里的副攻手，李丽博回到铁力一中继续着训练。“赢得这场冠军并不容易。”她捏着手指上缠着的胶布说，“一开始，我们‘轻敌’了，以为可以像去年一样容易，但第一局就输了。”随后，姑娘们迅速调整好状态，“只要球不落地，就还有机会，每一分都是努力打出来的，我觉得我们做到了。”

训练

　　在这次夺冠后，李丽博也开始倒数自己在队里的时间，被复旦大学新闻系录取的她，在不久之后将离开球队。“今年下半年还有几场比赛，我要参加。”原本已迎来暑假的丽博，仍不舍得离开训练场，对于她来说，暑假最想做的事儿仍是继续训练和参加比赛。

李丽博在训练

　　在球场上，丽博像拉满的弓弦，时刻等待球来的瞬间。即便一边跟记者聊天，也会习惯性地精准挡住飞来的排球。下了球场的她，则是一个喜欢眯着眼、带着青涩笑容的小姑娘。稚嫩的脸上还挂着训练中发出的薄汗，汗水在耳后消散，整个训练场内都散发着青春的气息。

副攻手 李丽博

　　宅，是李丽博用来形容自己的词语，在不训练的时候，她除了偶尔买些必需品，就喜欢在宿舍里睡觉，如果没有要紧事儿，甚至可以10天不出门；她喜欢蛋糕裙，喜欢甜美风格的服装，“我已经差不多6年没穿过裙子了”，丽博笑着说道。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和训练时干净利落不苟言笑的形象截然相反，露出了跟同龄女孩一样的纯真和喜悦。

　　高，是外界对她的第一印象。18岁的李丽博身高有185厘米，当初家人把李丽博送进排球队，也是因为她初一就长到了175厘米，而丽博爷爷身高180厘米、父亲身高185厘米也成为教练选中她的参考条件。

　　进入排球队不到两个月，丽博就瘦了15斤，她慢慢适应了球队的训练生活。防守、防调、扣球、打对攻，每天需要训练6到7小时，一年中能休息的次数不足一周。这样密集的训练，李丽博坚持了6年，即便在生理期，也依然会坚持比赛或者训练。高强度训练之外，伤病也成了“家常便饭”，但她喜欢把那些膝盖上大片的淤青总结为磕磕碰碰，她称：“这些都不算啥，早已习惯了。”

　　除了训练，铁力一中也十分重视女排队员的文化课，为她们专门配置了教师团队，单独开课学习。“谁也不想落下文化课，训练后在宿舍里，特别是高考前夕，大家都很‘卷’。”李丽博说。

前中国国家女子排球队 副攻手 颜妮

　　丽博喜欢前中国国家女子排球队同样为副攻手的颜妮。“她技术很好，我经常看她的视频学习。”同样的，颜妮身上的中国女排精神也深深感染着她。“排球改变了我的人生，未来我依然希望能做和排球有关的工作。”李丽博盘坐在球场上，拨弄着手里的排球。“其实我有点社恐，但心里很期待与大学里素未谋面的同学相处，现在的队友都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她们更像我的家人，离开她们就像离开家一样。”

　　从“差一不二”到圆梦名校

　　好在，李丽博不需要太过担心，她的学姐——从铁力一中走出去的两名队友王爽和王兴楠已在复旦大学等着迎接她的加入。

　　这些年，铁力一中排球项目发展很快，在李丽博前，已有31人考入复旦大学、吉林大学、浙江大学、中央财经大学、北京体育大学等名校。

王爽 王兴楠 李丽博（从左至右）

　　王爽和王兴楠的大学生活丰富且充实，她们会参加学校的活动、社团，一起参加校排球队的训练，但当时知道录取结果的时候，她们比大家预想的更加淡定。“夏季本来就是赛季，知道自己被复旦大学录取了，其实并没有什么波澜，因为我们当时在紧锣密鼓地备战第19届中国中学生排球联赛。”王爽说，对于她们来说，拿下冠军好像就是当时最重要的事。“我都没有参加自己的升学宴，因为我们在训练。”王兴楠笑着说道。

　　但是，被复旦录取对于这些女孩的家人来说，是无比荣耀的事情，是孩子为自己人生争取的“冠军”。 “家里人没想太多，就希望我考个差不多的大学就行，考入复旦大学给了他们很大的惊喜。”李丽博说。家人收获到这份惊喜并开启“夸夸”模式，她们成为了家里最优秀的人。

　　进入复旦大学的校队后，训练强度明显降低，但课业的繁重随之增加。她们说，无论是打排球还是学习专业知识，都会为了自己的未来而全力以赴。

场馆

　　再次回到铁力一中，她们发现训练馆的环境更好了，走进体育馆，便能看到那些曾经获得的荣誉。王兴楠很感慨，“很想念这里的一切，这里的伙伴和教练就像我的家人一样。”

张兆华和李维

　　谈话间，频繁被几个女孩谈起的教练们，在这13年间，几乎把所有时间都献给了铁力一中女排。

　　“夫妻教练”：承包了姑娘们的24小时

　　“我在体育馆能待得住，在别的地方待不住。”铁力市第一中学副校长、排球队总教练张兆华从球场中走出来，趁着间歇时间匆忙和记者聊上几句。

　　“这次我很满意。”谈到第20届中国中学生排球联赛，张兆华终于一改训练时的严肃笑了起来。

　　“打一次冠军真的不容易，我们知道不是每次都一定能得冠军，但是要让孩子们始终有一颗夺冠的决心和信心。”张兆华说这是女排精神的体现。竞技体育有输有赢很正常，拿到冠军能够体现我们训练的刻苦，但即便拿不到冠军，也不能代表孩子们不努力，“我只是希望她们未来能做对社会有用的人。”张兆华一边盯着训练中的女孩们，一边说道。

　　这些年，张兆华几乎把全部心思放在了指导训练上，没有充足的精力陪伴妻子和孩子。“我陪她们训练的时间远远多于陪自己儿子，真的要感谢我们家李老师，无论是对家庭还是女排事业，她付出了很多。”

　　而此时，“李老师”李维正在默默注视着丈夫张兆华。除了照顾自己的小家，她也操心着每个女孩的生活，还要时刻关注丈夫张兆华的情绪，这样的日常已持续了13年。

张兆华和李维初到铁力

　　张兆华和李维相识于高中，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本科期间，李维在大连，张兆华在长春。张兆华获得了吉林大学保研资格，为了不再异地恋，李维也努力考上了吉林大学研究生。

　　“他当年在吉林大学读书时就一直在校队打比赛，对于自己热爱并擅长的这项运动，他一直有一个冠军梦。”李维说，“学生生涯结束了，但是他希望把这个‘冠军梦’继续下去。”

　　张兆华和李维在研究生毕业后，赶上铁力市在招排球专业人才，张兆华实地考察完就决定要在铁力“大干一场”。当时的李维想在大连工作，“大连各方面都要更熟悉和喜欢一些，我很想留在大连。”李维讲述着，那段时间张兆华“搬救兵”找李维母亲来做李维的工作。2011年5月份，两人正式来到了铁力，同年9月份，排球队正式开始招生……

　　起初，排球队经历了很多困难。他们到学校里挑选适合训练的学生，老师把班里文化课不怎么好、最淘气的学生送过来；建队初期，招生困难，男排女排的训练和生活要一起管，还要兼顾学校的体育课，张兆华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压力和困难。

张兆华在带领队员们训练

　　“想管就要管好，在他这里不存在‘差不多’这种说法。”李维介绍，建队几年后，为了能够更好地管理团队，他取消了男排队，集中精力培养女排。

　　张兆华十分在意人员配置。发现了“好苗子”会亲自到家里做工作；培养的主力队员“半途而废”让他着急上火到住院；有的家长会顾虑费用的问题，李维负责跟他们仔细解释，在这里学排球不花钱。培养出的优秀运动员还没毕业就被其他省队“挖走”，也给铁力一中女排带来了不小的影响。“但我们不能因为队员会被‘挖走’就放弃挖掘和培养一个优秀的运动员。”李维说。

　　“刚来的时候，甚至不敢跟教练说话。”李丽博说，“但是长大了就体会到了教练的良苦用心，生病、吃饭、大事小情都会找女教练，她操了很多心，疫情期间她自己也阳了，却仍来宿舍挨个房间看望我们，给我们送吃的用的和药品。”

　　她们习惯管张兆华叫“教练”，管李维叫“女教练”。在她们心里，他们不仅是教练，也是“父母”。

　　2023年，“酝酿”了十余年的小城中学女排队终于迎来了高光时刻，在一年内取得4次全国比赛的冠军，这让姑娘们更加有信心。

姑娘们在宿舍

　　“这批孩子是我们培养了三年以上的队伍。阳光、健康、充满活力，是这群孩子共同的特质，运动带给她们积极的影响，不光是排球，我觉得她们做什么都能做好。”李维说这话的时候仿佛真的成为了姑娘们的母亲。

　　每次出去打完比赛回来，不光李维会奖励这群孩子，整个铁力市的人们都会用他们自己的方式欢迎女孩归来……这些姑娘们不曾知道，在铁力，她们是“市宠”。

　　被整座小城呵护着的冠军梦

　　2024年4月，铁力一中女排代表中国参加世界中学生排球锦标赛获第六名。姑娘们回到铁力打出租车的时候，司机大哥会一直夸姑娘们打得好，“太牛了”；去火锅店吃火锅，老板一看这群高个子女孩来了，直接给打五折；每天在食堂吃饭，“社恐”的李丽博也总被叔叔阿姨问：孩子，够吃不？食堂的工作人员生怕姑娘们吃不饱，吃不好。

铁力市第一中学

　　近年来，铁力大力发展排球事业，给予铁力一中排球队很多支持。从2011年引进排球专业硕士研究生张兆华、李维夫妇组建铁力市学生排球队，到先后引进14名排球专业人才补充教练团队力量；投入千万元建设场馆和设施；拨款逐年递增，2023年铁力市拿出100万元用于保障排球队参与各类赛事；广泛选才，提供免费食宿，并为陪读家长解决住宿和就业问题……

　　这座小城举全市之力呵护着、助推着冠军梦的发展。

铁力市第一中学女排队部分奖杯、奖牌

　　近年来，铁力一中女排参加国际国内各类赛事80余次，获得国际大赛冠军1次、亚军1次、季军1次，国家级大赛冠军6次、亚军4次，省级比赛冠军42次。先后被命名为“黑龙江省排球项目先进体校”“黑龙江省青少年排球训练基地”“全国排球高水平体育后备人才基地”。队员王艺竹成功入选中国女排国家队，朱航霆成为中国U20女排成员……

　　从2016年第一届毕业生开始，铁力一中女排共有126名队员考上了理想的大学，其中35人被复旦大学、浙江大学、中央财经大学、吉林大学、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等名校录取。

　　铁力，这座小城正在守护着冠军梦。

　　与夺冠相比，这些普通女孩通过排球走向更美丽的人生这件事，似乎更被在乎着，这可能便是“铁力”女排姑娘们奋力拼搏、走向世界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