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有一张珍藏了七十多年的老照片,这张照片是1947年父亲参加土改工作队培训班时照的,由于年代久远,照片已经泛黄,上面布满折痕。照片中的父亲身穿黑色翻领呢子大衣,扎着线围脖,头发剃得整整齐齐, 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透出机智、沉稳、刚毅的目光。
父亲生前曾多次说起这张照片的故事,每次提及,他都激动不已,念念不忘为他拍照的照相馆老板。这张照片是父亲年轻时留下的唯一的一张照片,他格外珍惜,平时用纸包好锁在柜子里, 想起来就拿出来看看,看完都会发出一阵感叹。
父亲出生在辽宁省开原县一个叫柴家岭的小山村,5岁父母双亡,是年长他16岁的哥哥把他抚养长大。11岁那年,父亲随伯父举家搬迁来到哈尔滨。伯父在“上号”赶“斗子车”拉脚维持生计。虽然家境贫寒,但伯父还是省吃俭用供父亲读了两年私塾。18岁那年,父亲到“南仓库”一家日本人开的商行打工。他为人耿直,性格刚烈,没干多久就因不堪忍受日本人的虐待辞了工。为了活命,他在上号“裤裆街”一带摆地摊卖些针头线脑维持生计,受尽了欺凌,后来搬到了乡下,在一个叫宋家屯的小村安家落户。
1947年秋,已经在村里担任治保主任的父亲被抽调到区里参加土改工作,当时正在开展轰轰烈烈的“砍挖”运动。由于土改工作队员很多是从各乡村抽调上来的农民,文化程度普遍不高,对政策的理解和把握不是很准确,导致个别村屯的土改煮成了“夹生饭”,地主老财们欺骗政府,隐瞒转移财产,农民们没有得到他们应得的土地和权利,鉴于这种情况,区里举办了土改工作队员政策学习培训班,父亲参加了这次培训班的学习。参加培训需要证件照,父亲就来到城里一家照相馆。那天,父亲穿着一身棉袄棉裤,戴着狗皮帽子来到照相馆,要求拍一张证件照,照相馆店员见父亲衣衫破旧满脸胡须,就问他是干什么的,拍证件照干什么用,父亲拿出村里开具的身份证明,说明了照片用途。店员告诉他,证件照要仪表端正,不能戴帽子,也不能蓄胡须留长发,让他先到理发馆理完发再来照相。父亲说他只带了照相的钱,没有理发的钱。店员喊来老板,老板是个热心肠,他了解情况后让父亲先去理发馆理发,照相的钱等以后到城里办事的时候再给。
父亲理完发回到照相馆,老板见父亲穿的棉袄补丁摞补丁实在太破旧了,就把自己的呢子大衣、线围脖给父亲穿戴上,并亲自为父亲拍了这张照片。父亲感激不尽,连连称谢,并允诺下次到城里来一定把照相的钱带来,做人要讲诚信,不能白照相片。
培训结束后,父亲信守承诺,特意拎着一兜粘豆包来到照相馆,父亲拿出欠的照相钱,老板说什么也不要,父亲急了,脸红脖子粗地强行把钱塞给老板。后来,两人经常来往,成了相交至深的好朋友,只要父亲到城里办事,总会抽空到照相馆看看他,他们的友谊持续了近20年,直到父亲去世。非常遗憾的是,由于我年纪尚小,没有意识询问为父亲照相的照相馆叫什么名字,只知道老板姓彭,因为他去过我家,父亲让我叫他彭叔叔。
时光荏苒,一晃七十多年过去了,父亲也离开我们五十多年了,这张老照片我一直珍藏着,因为它见证了历史的变迁,见证了老一辈人纯洁的友谊,见证了父辈们走过的艰难困苦的革命历程。
老照片,一个时代的印记,一段留不住的岁月,一个忘不掉的故事。
讲述者:
张维涛,哈尔滨市作协会员,哈尔滨市党史研究会会员,文章散见于报刊,杂志及网络平台。
被讲述者:
张绍华,作者父亲,中共党员,曾参加过土改运动。
责任编辑:张宇
审核:董雪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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